如若他太过仁慈,皇权失去威慑,各地持兵自立,方才一统的北弥国度,会不会再次燃起烽火,再次被割据一方?
而后会是尸横遍野,会是来自当权者更深一步的压迫。
谢行湛跪在地上,那双剔透澄澈的眸子已经染了半分阴霾。
此刻,面对皇权,削弱与否的抉择,是他最后一步,应当要完成的事情。
可他觉得疲惫,也觉得可笑。
对百姓心生怜悯,想要人人平等的是他。
对敌国将士袖手旁观,冷冷看戏的也是他。
他读了十几年的圣贤书,教义里的内容,每一句都告诉他,人,生来就该是平等的。
可人性,不会允许真正的平等。
他们会将天下人分作三六九等,权为一等,贵为二等,富为三等,余下皆为贱民。
自我之上,或许会渴求平等。
可自我之下,是对普通百姓的极端压迫,是蔑视,是鄙夷。
换句话说,王侯勋爵瞧不起追名逐利的官宦,自视清高的官宦,蔑视一身铜臭的商贾,腰缠万贯,锦衣玉食的商贾,将布衣百姓视作蝼蚁。
而微弱之人,也会将地上的蝼蚁,一脚踩死。
他对此,感到无能为力。
谢行湛道:“幼时,我见燕王杀人如杀鸡,我很疑惑,为何他能如此平静的割开一个人的脖子,甚至不顾那人的嘶声求饶,将血液一滴一滴的推挤干净,直到那人彻底断气。”
“那时,我觉得他是疯子。”谢行湛垂眸,“可我现在,又些懂了。”
“这个世界的法则,从来没有变过。”
乌明鹤隐藏在阴影里,神情晦暗不明,替他点明余下四字:
“弱肉强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