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其实不明白,这样究竟算不算是一种失败。
因为乌明鹤实在是个很特别的人,贪官污吏,他杀,百姓民生,他护,辽阔疆域,他扩,除了牢牢抓住皇权,一刻也不肯松懈,他实在算不得一个暴君。
反而,这二十年里,他将百姓的利益与皇权的威仪,尺度拿捏得十分恰当,多一分适得其反,少一分刻薄寡义。
天下安宁,百姓富庶。
可但凡会威胁到皇家利益之事,他也决计不会心慈手软。
比如,燕王。
乌明鹤以为她进宫,是问谢昭雪之死的真相。
却不料她站在了明理堂,却只是为了问一句:“他有没有留给我什么话?”
乌明鹤松了一口气。
也是,二十年了,燕王妃就算有什么,也都该放下了。
他从书案中抽出一叠书信,递给陆温:“这些书信,就是他留给你的话,他嘱托了我,一年一封,一共八十封,这样,也算他伴你白头了。”
陆温接过,摩挲着手里微微泛着黄的纸页,轻声喃喃:“这算什么白头呢。”
乌明鹤说,谢昭雪生前有言,死后骨肉消离,人鬼厌弃,绝不想有人给自己立坟。
免得与他政见不合,经常拌嘴的朝臣,趁他不能爬起来反抗,要来他的坟头踩上两脚,再扔几片儿菜叶子。
人都死了,魂儿还要遭罪,凭什么呢。
所以,他也说不出,她该如何去见他,毕竟,他也常常会梦见二哥,也常常会质问自己。
为了稳定朝堂,平复朝臣,选择牺牲了自己的二哥,究竟值不值得。
那些信,陆温一封也不想看。
谢蓁和戚明微马不停蹄的赶回了临松,可还是来晚了一步。
她穿的不是常见的大红喜袍,只是一件绛红的衣裙,梳着还是女子时的垂髻,裙摆上绣着碧翠的竹叶与仙鹤,阵脚细密。
看这缝制的手法,有些年限了,但主人显然极用心,哪怕二十年过去,保存的依旧十分完好。
她就穿着那件衣裳,神态安宁,坐在冬樱下的摇椅上,浮光跃金,静影沉璧。
临安三十三年,暮春三月,春光作序,万物和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