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老师摘下老花镜擦了擦，忽然用筷子尖蘸了点汤汁在桌面画圈：&34；这蛤蜊烧得妙啊，鲜得能听见浪声。&34；他说话时总爱捻着衬衫第二颗纽扣，此刻正盯着丝瓜瓤里嵌着的半片蛤蜊壳，&34；当年在舟山采风，渔家媳妇就着潮水声煨蛤蜊汤，这锅子里煮的怕不是东海月色？&34；
曹姐的搪瓷杯重重磕在桌上，惊得邻桌打盹的老猫弓起背。她撕开河虾腿的动作带着风风火火的劲儿：&34；老李你骗人！上回社区开会你说这酒是糯米酿的，我尝着怎么有桂花蜜的甜？&34；话音未落，刘嫂子已经往自己碗里连夹三只虾，油亮亮的酱汁顺着指缝滴在印着&34；文明用餐&34；的餐巾纸上。
&34；你们都不许跟我抢！&34；穿碎花衫的刘嫂子突然提高嗓门，倒把后厨新来的学徒吓得抖了一下锅铲。她鼻尖沾着米酒的晶莹，忽然压低声音凑近曹姐耳朵：&34；实话跟你说，今早老李媳妇拎着竹篮去码头，蛤蜊还带着渔船的冰碴子呢。&34；
角落里那对年轻情侣的笑声忽高忽低，男生舀米酒时袖口蹭到了女生发梢。女生舀起裹着虾脑的丝瓜，忽然娇嗔着要拍照发朋友圈——玻璃窗外，暮色正顺着桂花树影爬上青砖墙，把酒坛上&34；十年陈&34；的红布映成暖橘色。
老李不知何时倚在了柜台边，手里盘着的山核桃发出咯吱轻响：&34；曹姐你记不记得？去年台风天渔船回不来，咱们用腌梅子就着白粥也喝出过桂花味。&34；他的蓝布围裙口袋里露出半截黄酒坛封泥，细看竟嵌着粒干枯的桂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