监手中接过刚才康熙看的那本书,正研究着,舟外忽然有些涟漪水声,听起来好像一艘小船,正在靠近这里的样子。
梁九功的声音随后便响起。
“皇上,京中有急信送到。”
“拿进来。”
御前总管亲自捧了那个明黄蟒缎的匣子进入船舱,将它轻轻搁在康熙面前的案上。
康熙只当是寻常奏折送到,没有多想,随意打开,上头第一封,竟是四阿哥笔迹,他不禁有些困惑。
侍立在一旁的高士奇刚刚解读完那几句周易,正要开口回禀,却看见梁九功在对面跟他拼命摆手,示意他噤声。
高士奇连忙又把头低下去,只敢用眼角看皇上到底怎么了。
只见康熙捏紧那张薄薄的宣纸,面色煞白,咬紧牙关,嘴唇却止不住地在抖。
舱内几个人都竭力抹杀着自己的存在感,生怕粘连上九五至尊的怒火。
高士奇一直站到后脚跟发麻、腿肚子发软,才听见康熙一句低语。
“朕气闷,要出去走走。”
梁九功明知外面风大浪急,也不敢劝,使眼色叫徒弟们把大毛衣服捧过去,却被康熙直接扔在地上,看也不看一眼。
他就只穿着件单薄的夹袄,直面满江的萧索肃杀。
为什么,为什么一个个都是这样。
难道他失去的还不够多吗?
阿玛、额涅、皇后、爱子……
这次上天把兰儿都夺走了,连个念想都不准留下。
赫舍里皇后,好歹还能抓着她的手送最后一程,好歹还能名正言顺地给她体面的国丧,兰儿呢,他什么都不能给。
一滴眼泪都不可以。
一个没有封号的贵人而已,还没有生育阿哥,跟他的时候甚至不清白,是个寡妇。
不能追封,不能张扬,越平静越好。
棺椁按规矩,已经抬出紫禁城了。
似乎从一开始,他就把这个柔弱女子的一切都占据了,享受着她的美貌与侍奉,却什么都没有给。
除了一个女儿,证明她曾经在帝王的生命里,短暂地闪耀过。
那股愤懑和怒意无论如何也压不住,在他的身体里四处游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