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岁?他已经记不清了。因为他自幼膂力过人,又擅长刀枪箭术,所以邻里自发地拥戴他,跟着他往东边儿逃亡。
他们走啊、走啊,没有粮食就吃草根,没有草根就吃树皮,没有树皮就喝凉水。
一路上到处都是死人,到处都是骷髅,还有吃人的土匪和杀人的兵痞。
出发时,他们大概有数百人。到达冀州时,就只剩下了几十个。
那时的冀州牧姓徐,听说自幼读书,举过孝廉,在天下都有仁名,被士人们称为“当世君子”。
但就是这样一个人,面对数万灾民时选择了紧闭城门,将难民都拒之于外。
城墙上的人大喊着:“你们走吧!青州并无余粮!”
“走吧……再不走,我们就赶人了……走吧,走吧……”
但他们还能往哪里走呢?
他们背井离乡,已经走了这么远的路。
很多人甚至在半路就已经无力行走,硬生生爬着、滚着、相互拉扯着才来到了冀州。
在紧闭的大门外,他们在淋漓的血泊中抬头,一双双空洞得如同枯木上的虫洞般的眼睛注视着苍天。
还能往哪里走呢?
城墙上的人大喊着:“走啊……去司州!去啊!”
司州,指的是是司隶属吧……好像在西南边,很远的地方。
张朝已经没力气再走了。在过去赶路的日子里,他总是将仅存的食物让给孩子、妇女。他也只是个少年人,他想保护这些熟悉的脸。
但他最终什么都没保护好。
城墙下杂草一样的难民迟缓地对视着,最终还是在城墙下搭建棚子,打算先休养一段时间再踏上去司州的道路。
万一……万一去司州真的有活路呢?虽然生活这般凄苦,他们却还想活下去。
——并未被赋予期待的那个转机出现在寒冷的黎明。
起初只是一阵令人心惊胆战的马蹄声。
被骑兵屠杀过好几次的难民如惊弓之鸟,拼了命地躲藏起来,有的缩在棚子里,有的想要爬到树上,有的跪在地上拼命磕头。
他们被这乱世折磨,现在的模样比起人类,其实更像是某些类人但更卑微更弱小的动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