稷下学宫的青砖地泛着琥珀色光泽,十二面青铜鉴将跳动的火焰折射成扭曲蛇影。火舌舔舐着漆木梁柱,烧焦的龟甲在热浪中噼啪作响,空气中弥漫着松烟墨与犀角香交织的焦糊味。齐国史官枯枝般的手指攥着半卷《管子》,玄色深衣下摆扫过满地碎简,衣襟里漏出的楚式玉珩撞在铜灯上,发出清越的响——那玉珩雕着三头蛇纹,正是楚国王室密使的标识。
\"暴秦休想得我大齐文脉!\"老史官突然撕开衣襟,干瘪如核桃的胸膛剧烈起伏,暗红色\"楚\"字刺青在火光照耀下竟渗出细密血珠。他将火把掷向檀木书架时,火星溅到嬴政腰间鹿卢剑的玉璏,年轻秦王反手用剑鞘拍灭火星的动作,像极了当年在邯郸街头格杀恶犬的模样。剑鞘与铜灯柱相撞的瞬间,檐角三十六枚铜铃同时震颤,惊起梁间三只灰雀,其中一只撞上青铜鉴,在镜面留下带血的羽毛。
七名墨家匠人同时展开鎏金铜盆,盆底残留的蜂蜡在高温下泛起涟漪,倒映出嬴政紧抿的唇角。为首匠人额角青筋暴起,手指在铜盆边缘敲出三长两短的暗号:\"坤三震五,离火生变!禀王上,这老贼在竹简抹了龟胶——\"话音未落,燃烧的漆盒突然爆开,墨色灰烬裹挟着金箔碎片如鸦群腾空,其中一片带着火星的竹简直扑嬴政面门。
嬴政徒手抓住飞溅的竹片,掌心肌肤在灼烧中卷曲,焦糊味混着血腥气钻入鼻腔。他垂眸凝视竹片上\"昆仑戍\"三字,血污浸透的楚篆笔锋凌厉,恰似三年前阿房在云梦泽失踪那夜,他亲手刻在她玉簪上的字迹。竹片边缘残留的漆皮突然剥落,露出背面暗刻的星图——正是阿房当年在邯郸城头指给他看的牵牛星宿。
远处史官癫狂大笑,枯瘦的手指抠进檀木案几,指甲缝里渗出的血水在火光中泛着诡异蓝光。\"楚山有神,秦人皆刍狗!\"他喉间发出蛇类般的嘶鸣,突然扯断腰间绦带,五色丝线落地竟自动盘成八卦阵型。
\"取云梦泽水来!\"嬴政解下腰间玉璜扔给匠人,玉璜断裂处露出暗红色芯料——正是三年前阿房坠江时染血的玉髓。剑穗上的八瓣玉坠在火光中流转寒芒。墨家匠人接过玉璜时浑身剧震,指腹摸到内侧刻着的\"房\"字,那是嬴政用断箭尖在质子府窗棂上练习了整整三个月的笔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