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机在口袋里震动,是妹妹发来的语音:\"姐,妈今天又摔碎三个碗\"背景音里夹杂着瓷器碎裂声和含糊的咒骂。自从父亲去世后,母亲的躁郁症就像暴风雨季的潮水,而妹妹是搁浅在沙滩上的贝壳,每次通话时声音都带着被砂纸磨过的嘶哑。
林晚星摸着口袋里皱巴巴的汇款单,那上面印着某私立精神病院的logo。她把诊断书撕碎冲进马桶,碎纸屑打着旋儿消失的刹那,想起七岁那年第一次穿上芭蕾舞鞋,母亲抚摸着她的脚背说:\"我们星星是要站上巴黎歌剧院的人。\"
(四)
决赛前夜,林晚星蜷缩在道具间给膝盖注射封闭针。月光透过气窗在墙上切割出铁栏杆的阴影,冰凉的药液推入血管时,她数着窗外的梧桐叶,一片两片三片,像在数这些年错过的春天。
舞台灯光亮如白昼的瞬间,她看见观众席第三排坐着穿病号服的妹妹。十二岁的女孩举着歪歪扭扭的应援牌,上面用荧光笔涂着\"姐姐是黑天鹅公主\"。这是她们约定好的暗号——当妹妹画出完整的天鹅,就代表母亲今天没有发病。
起跳的瞬间,她听到身体里传来冰层开裂的脆响。这次疼痛来得铺天盖地,仿佛有人把她的腿骨塞进了碎纸机。在完成最后一个腾空跃时,膝盖终于背叛了意志,她像折翼的鸟般重重砸在舞台上。
(五)
手术室的红灯亮起时,苏棠在垃圾桶里翻出二十多张未拆封的缴费单。最下面压着泛黄的笔记本,某页潦草地写着:\"2月17日,注射封闭针x2;3月2日,典当舞鞋\"最后一行字被血迹晕染得模糊不清:\"如果我的腿能换妹妹十年安稳\"
林晚星在麻醉失效前看见了走马灯。七岁的自己正在老旧居民楼的天台跳舞,生锈的铁门在风中吱呀作响,母亲在晾衣绳下哼着《天鹅湖》的旋律。那时她们还不知道,三小时后父亲会从建筑工地坠落,不知道那辆货车将在雪夜改变人生轨迹,更不知道命运早已在每个人身上系好绞索。
监护仪发出刺耳长鸣时,窗外飘起了细雪。妹妹蜷缩在等候椅上画完了第一百只天鹅,羽毛终于丰盈如云,而精神病院的缴费单刚刚划过自动扣款成功的提示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