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夜,槐荫静舍。
房中炭炉烧得正旺,霍重九坐在软榻上,左臂从胸前穿出,广袖和衣料堆叠在腰侧,被他洗漱过后买来的熏干的发梢洇出一片片深色的水渍。
结实的左臂横贯着一道狰狞的伤痕,皮肉翻卷着,边缘被水浸泡过所以泛白。
“公子,小的有一事不明。”红鳐小心翼翼地用烈酒替霍重九冲洗着左臂上的伤口,烈酒浇在皮肉上,钻心的疼痛立刻传来,疼得霍重九闷哼一声。
明明半个身子都露在外头,却硬生生忍出一头薄汗。
男人挑了挑眉,声音略有沙哑。“你说。”
红鳐一边取出沸水中煮过的帕子一边问。“昨日将季惟生抓回来时,公子与太子殿下已事先审问过,季惟生是笃定将责任推卸到旁人身上的,即便是今日太子殿下正式审问,他也是咬定自己不知情,可为何,百姓围观庭审之后,他却忽而改了说辞,岂非自相矛盾?”
稍微晾凉的帕子被他拧干,而后一点一点擦去左臂伤口上残留的血水和酒液,滚烫帕子接触到伤口,热意让伤口感知疼痛更加明显。
红鳐说的,他当然知道,或许,季惟生和太子殿下的想法不谋而合。
太子想利用百姓悠悠之口坐实季惟生的罪名,而季惟生也同样想用百姓来反击太子。
“自相矛盾的又何止是这点?他大费周章地阻拦我们清查盐税,事情败露第一反应便是逃跑,如此贪生怕死,又为何会在厅前触柱身亡?”
“公子的意思是”
霍重九冷笑一声。“江山易改本性难移,更何况事关生死,季惟生触柱身亡,只能说明这一切不过是他早就算好的一步。”
至于季惟生是为了妻子儿女自愿成为他人手中棋子,还是被人胁迫不得不踏进幕后之人为他掘好的坟墓,事已至此,无论如何都已无关紧要了。
太子在意名誉,凡事讲究师出有名,季惟生将所有罪责推到旁人身上,太子也不得滥用私刑,但即便他保住一条性命,幕后之人也难以容他苟活,所以,他才会将自己摆布成刀,一把刺向太子的刀。
季惟生死了,可民怨难消,若季惟生死前满嘴咒骂怨恨百姓怨恨太子,他的死便会成为百姓怨愤的出口,可偏偏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