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没急着跨入园门,反倒踱向冷饮摊要了碗冰凉粉。玻璃碗里颤巍巍的晶冻映着晚霞,薄荷糖水沁凉入喉时,余光正扫过桥头第三根雕花望柱,那里残留着半枚朱砂印痕。
方涛正捧着青瓷碗小口啜饮凉粉汤,木勺刚碰到唇边,忽然被一声闷雷似的嗓音惊得手腕一抖:“这啥玩意?”
系着靛蓝围裙的老板娘慌忙搓着围裙角解释:“这是湘西凉粉,加了井水湃的,清暑解渴。”话音未落就被竹椅拖地的声响打断。
方涛循声望去,四个身着绣暗纹宽袍的男人正围在摊位前,腰间长短刀鞘随动作叮当作响。
领头那个用铁扇柄敲了敲写着“冰凉粉”的杉木招牌,飞溅的木屑惊得老板娘后退半步。
“倭人武士?”方涛险些呛着。缀着金线的黑缎袴在阳光下泛着诡异光泽,让他想起前些日子戏班子演的《戚家军》。
更扎眼的是他们身后那个点头哈腰的年轻人,油亮的辫梢随着折扇摇晃在青布衫上扫来扫去。
此刻那年轻人正用铁扇敲打掌心,倭人叽里咕噜的方言混着“花生”“土豆”的发音,活像旱田里争食的鹌鹑。
突然他转身对老板娘挺直腰板,油腔滑调瞬间换成官腔:“听仔细了,四位大人各要一碗,多加陈醋和霜糖。”
方涛突然明白戏文里“二鬼子”三个字怎么写。摊位上仅有的两张榆木桌,一张被自己占着,另一桌坐着两对年轻男女。
穿藕荷色衫子的姑娘刚把瓷碗放下,领头的倭人武士已踱步过来,腰间短刀故意撞得木桌哐当作响。
“花姑娘!”那人突然伸手抓向姑娘皓腕,指尖在离肌肤寸许处虚晃两下,凑到鼻尖深深吸气。
爆发的哄笑惊飞了槐树上歇脚的麻雀,穿短打的男青年霍然起身,指节捏得发白。
倭人武士却已退开两步,用铁扇挑起姑娘鬓边碎发,转头对同伴说了句什么,顿时又激起猥琐的笑浪。
躲在同伴身后的姑娘攥紧了绢帕,青瓷碗里的凉粉汤漾起细密涟漪。
方涛注意到武士们的手始终按在刀柄上,布袜木屐正不偏不倚踩住了男青年的布鞋尖。
摸手男子浑浊的双眼闪着异光,视线越过挡在前方的男生,像饿狼