槐树下,母亲将最后半块粟米饼塞进他怀里时的体温。
三更时分,他遁入城南乱葬岗。阴土滋养的鬼面菇在月光下泛着磷光,这是炼制还阳丹的主材。当丹炉在城隍庙破败的神像后腾起青烟时,庙主养的瘸腿老狗突然对着西方狂吠。
方七杀捏碎传讯符的刹那,看见三十里外山道上疾驰的墨色马车。车帘被夜风掀起一角,露出半张戴着青铜鬼面的脸——正是三日前在与他相遇时号称有他想要所有丹药的修士。
城西胭脂铺的哑女阿沅,总在寅时三刻蹲在井沿梳头。乌木梳齿间缠着几根银丝,是她给东街陈书生洗衣裳时捡的。方七杀坐在屋顶啃着炊饼,看那姑娘把发丝绕成同心结,塞进装着桂花油的青瓷瓶里。
这日暴雨倾盆,陈书生抱着泛潮的书卷冲进檐下。阿沅慌得打翻了胭脂匣,朱砂色染红了半幅罗裙。年轻书生解下外衫要为她遮挡,却见姑娘拼命摇头,沾着胭脂的指尖在雨中画了朵并蒂莲。
\"姑娘可是姓莲?\"陈书生突然红了耳尖。躲在云层后的方七杀险些笑出声,土遁术却突然波动——阿沅腰间竟系着半块残缺的昆仑玉珏,正是《混沌五行诀》水篇记载过的\"弱水佩\",看来阿沅姑娘的祖上也出过高人…
当夜,方七杀后山炼功完毕路过胭脂铺后院。月光透过雕花窗,照着阿沅对镜练习口型。铜镜边缘刻着密密麻麻的\"陈\"字,最旧的那个已模糊得只剩半片耳刀旁。他突然明白白日里那场雨中的胭脂,原是她故意打翻的。
铁匠张大山打铁时不喜穿衣,古铜色脊背上爬着七道狰狞刀疤。每当他抡锤砸向烧红的铁块,那些疤痕就会活过来似的扭动,像极了方七杀在古战场见过的烛龙图腾。可这般凶神恶煞的汉子,却总在申时收工后蹲在门槛上绣花。
\"给俺娘绣的寿鞋。\"他将绷子上的红鲤展示给方七杀看,针脚细密得不像拿惯铁锤的手,\"她老人家就爱听"鲤跃龙门"的戏文。\"说着从怀里掏出半块硬馍,掰碎了喂檐下筑巢的燕子。
那日城北马匪来犯,张大山立在城门洞下一夫当关。方七杀隐在墙根观战,见他铁锤舞动时带起的气浪竟隐隐结成玄武星象。最后一锤落下,马匪头子的弯刀寸寸碎裂,张大山背上刀疤泛起金光,恍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