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听“嘭”的一声,天色突暗,瓢泼大雨倾盆而下。
今夕何夕兮。
张东尧要愣好一会,才勉强想起,自己还得好好工作,做好论文,争取留校。是了,他姐姐还没死。或许会变成植物人,或许会瘫痪,但没关系,只要她还活着。他要争取留校,把姐姐接到身边,过上姐姐从小梦寐以求的日子。
办公楼里安静得出奇。
张东尧拐进安全通道,不管三七二十一,抽出一支烟叼在嘴上,摸着口袋,没火。
“借个火。”
小小的火苗扑出来,张东尧深吸一口。余光瞥见地下几摊冷透的烟灰,他按着自己的心,感觉冷透的灰烬循着喉咙落在腔子里。
“前方打仗,后方偷闲。”烟友惬意地眯起眼,“忙的忙死,闲的闲死。”
“在忙什么?”
“你还不知道?”烟友摇头晃脑,“罗桑厂破产,俩主事的跳楼自杀,工人占了厂还动手打了外商,现在外面乱成一锅粥。”他深深吸了口烟,“体制内真好哇,你看罗桑厂,说破产就破产,工人说失业就失业,我们呢?天塌下来都有工资领……”
张东尧如遭雷击。他似乎听懂了,但连在一起,又听不懂:“你说什么,罗桑厂破产?”
烟友点点头,滋滋吸烟。
“怎么会,怎么会?!”张东尧倏忽拔高了声音,“不是有钱吗,不是在清远买了地皮吗,钱呢,钱都去了哪里?!”
如果罗桑厂破产了,他的论文,他努力的一切,可就全完了!
张东尧睁大双眼,那股被粘稠现实挤压的感觉又来了,他抓住自己的衣领,感觉喘不上气。
“钱去了哪里,耽误咱们领工资吗?”烟友笑着拍拍他的肩。
他把烟屁股吐在地下,碾熄。
“迟早的事。年轻人刚出学校,满腔热血容易激动,在社会上多扑腾几年,前列腺就平静啦。”
烟头的红色闪了闪,灰了,冷透了,满地余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