孙如峰噤了声。纨素侧耳细听,只听隔壁那女子柔声劝道:“郎君何必这样介意?我听那伙计说的,只怕也是实情。妾身自十五岁时在清欢楼挂牌接客……在洛京大大小小的酒局上侍宴,在名利场上沉浮,到现在也有九年了。明月楼的名酒,妾身确实只听说过这么几种……此刻都摆在桌上了。隔壁客人饮的,也许真是他们自己带来的酒呢?至于明月楼的乐舞,妾身倒要大言不惭一句,未必跳得就比妾身更好些。郎君莫气恼了,再多饮一杯,等回了家去,妾身只舞给郎君一人看就是了。”她语调柔缓,亲切绵密,十分动人。孙如峰红了脸,尴尬地低声向奚笪道:“这人倒有些艳福。”奚笪喝断片儿了,只是微笑。
纨素凝神细听,只听那男子叹一口气,道:“罢了……我只是有点不懂。你说,这世上到底有没有公平这个东西?以前我学武时,师父总跟我说,我这样的家世,只有格外努力,真练成了一流高手,才能算是混出了头……可是你看,洛京的达官贵人们喝的酒,我带着再多的银子来,也照旧不配沾一沾……”杯盏叮当作声,似乎他又自饮了一杯。
纨素皱眉,低声道:“我还当他是为何这么生气,原来是闻到了咱们的酒……”摇一摇酒坛,轻轻一笑,道:“倒还有三分之二坛剩下。孙大哥,你战斗力也不行啊。”孙如峰摇头道:“这酒喝到喉咙里简直是一团火,偏又是冰冷的。我从没喝过这么烈的酒。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,道:“咱们听他说。”
此刻隔壁的男子接着说道:“我爹在世时,是个铁匠……他技艺粗疏,平日所接的活计,无非是替村里的农夫修一修锄头,再偶尔替附近官驿的驽马换一换铁掌。靠这点收入,养活我家一家老小,尚有困难,到我哥哥开蒙念书之时,为了凑束修,他三十岁的人了,又想着多学一门手艺,托了关系,去给个老骟猪匠当学徒,跟着师父常年在外。家里那两三亩薄田,就由我母亲耕种……一年里面,我爹能在家的日子不过两三个月。后来,他不在家的时候,若村里有人要修农具的,我也学着记忆里他的样子,试着挥一挥他留下的铁锤……我大姐姐就在旁边帮我拉风箱烧火。那时候我姐姐十二岁,我才七岁。”
那女子柔声道:“郎君那样小的年纪,就能挥动铁锤,足见膂力惊人。怪不得后来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