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浪沙沙,洁白的泡沫随着潮涨潮落浮动,没过了她的小脚丫。她咯咯笑着,光着脚,一脚一脚去踩冰凉的海水,沙滩柔软细腻,却暗藏着什么尖利的硬壳,把她脚心划破了。
海水就跟长了牙齿一样,蜇得人生疼,她立马不高兴了,尖叫着转身张开双臂,皱起眉眼,咧嘴咿咿呀呀。
娘就把她抱在怀里,温柔地哄她。
她哭着用她贫瘠的字词,骂贝壳坏,海水坏,沙滩也坏。
娘说,窈窈宝,不怕,人在路上走啊走啊,都会受伤的,我们不要害怕受伤,因为它其实并不能把我们怎样,我们能站得高,能跑得远,能越过困难——我们和地上的这些阻碍,本就不在同一处高度啊。
她抱紧了娘的脖子,哭得头昏脑胀。
“可是……我已经不知道,该为了什么,继续走下去了啊……”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,不是孩童脆如银铃的声音,是她十八岁的嗓音,崩溃喑哑。
“为了你自己。”娘抚着她的后背,就像有阳光照在她身上,久违的温暖,“我们窈窈,已经做得很好了,娘很骄傲,娘的女儿,勇敢,坚强,能和伙伴们一起,将一局劣势打出绝唱。”
“他们……都不在了……”泪水不受控地奔流,窈窈喉头肿胀,满腔悲痛,“我知道的,他们都不在了啊……血……那么多血……没有人活下来……谁都不在了……”
娘说,他们在呀,不信的话,你回头看。
窈窈怔愣,缓慢地回过了头,望向身后。
晨光初照这片大地,熟悉的人们不远不近,处在烟雾与光芒之中,正望着她微笑。她第一眼看到的是白银,单臂扛着打瞌睡的赤金锭,露出了一脸的无可奈何;还有财宝,沈玠,周筠,一个憨厚朴实,一个清冷端正,一个带着与生俱来的玩世不恭,散漫慵懒。
还有元无黎。
他站在曙光中,身姿颀长,面容英俊柔和,一双眼睛像是微光粼粼的猫眼石,澄净,美好。
他们都在对她笑,向她招手或颔首。
窈窈破涕为笑,凝望他们,想伸出手,触碰幻象残影。
可是他们的身影在消散,像稀薄的雾气,终要随着太阳升起而消散。他们消逝在了黎明即起的那一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