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叔大是惊诧。
“公叔丞相,魏王既不听你用我之言,又何能听你杀我之言?他是大魏王,不会将我放在心上。丞相莫要忧心。”卫鞅还是苦涩地微笑着。
公叔痤昏花的老眼盯住了卫鞅。显然,他大感出乎意料,却又顿时觉得明白了其中道理;同是事理,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,如何竟没有面前这个年轻士子见得透彻?大智天赋,岂有他哉!老公叔不禁长长地出了一口粗气:“鞅啊,你之见识,总是高人一筹……看不到,看不到你建功立业了……你会到哪国?你,你会让魏国灭亡,是吗……”伸出枯瘦的双手,老公叔紧紧拉住了卫鞅,眼中一丝光焰渐渐熄灭了,沟壑纵横的老脸渐渐舒展开来——三世重臣的老丞相走了,心灰意懒地走了。
卫鞅默默站在榻前,冰冷的悲哀涌上心头,大滴的眼泪滚到脸颊。他向公叔痤遗体深深一躬:“公叔大人,感谢你知我至深。可惜,你没有回天之力,只能眼睁睁看着魏国滑进深谷。大人,你无愧于魏国,你安息了。”
这天夜里,公叔府挂起了白色灯笼,府中上下人等大放悲声。
消息传出,安邑城有人欢喜有人忧。各个酒肆的论战堂挤得水泄不通,通宵达旦地辩驳诘问魏国走向,依旧是众说纷纭,莫衷一是。魏惠王当夜赶赴公叔府,身穿麻布孝衣,在灵位前放声大哭。魏王的祭奠,惊动了安邑的权臣和官场,高车骏马一时间挤满丞相府门前的拴马场,高官重臣们一片麻衣,一片痛哭。
十天之后,公叔痤被隆重地安葬在安邑城南的灵山巫真峰下。孤峰为陵,南眺盐泽,建造得与魏文侯陵园所差无几。魏惠王与公叔夫人商议,鉴于老丞相膝下无子,决定选派府中一个得力干员守陵三年。正在仔细挑选时,侍女来报,说有人自请守陵。夫人一问,竟是中庶子卫鞅。
魏惠王释然:“老丞相说到过此人。好。不枉老丞相赏识他一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