坐定,嬴异人斟酌字句缓缓道,“我将去也。太子年少,托国先生,以度艰危,以存社稷。秦国虽有王族强将,朝中亦不乏栋梁权臣。然如先生之善处枢要,周旋协调而总揽全局者,无第二人也。更有甚者,先生两度稳定新丧朝局,又与本王、王后、太子,渊源深远;与各方重臣,皆如笃厚至交;在朝在野,资望深重,无人能出其右。此,所以托先生也。”
“我王毋言……臣虽万死,不负秦国!”
“先生,且听我说。”嬴异人喘息着摇摇手,“拜托之要,一在太子,二在王后。太子生于赵,长于赵,八岁归秦。我为其父,亦知之甚少。此子才识举佳,唯秉性刚烈,易入乖戾之途,若不经反复打磨而亲政过早,大局难以收拾。此子亲政之前,先生务须着意使其多方锤炼,而后方可担纲也。”
“臣铭刻于心……”
“至于王后。”嬴异人突然意味深长地笑了,“原本便是先生心上女子,掠人之美,异人之心长怀歉疚也。”
“我王此言,大是不妥……”吕不韦急得满脸涨红。
“先生莫急。先祖宣太后,能对外邦使节谈笑卧榻之密,我等如何不能了却心结?”嬴异人坦然拍着榻栏,喟然一叹,“不瞒先生,王后赵姬与我卧榻欢娱至甚,生死不能舍者,赵姬也。然则……王后欲情过甚,异人实有难言处……我思之再三,决意以王后与先生同权摄政;一则,效法祖制,使王族不疑先生独权;二则,使先生与王后可名正言顺相处,与国事有益,更于教诲太子有益。异人苦心,先生当知也。”
“……”吕不韦愕然不知所对,一个长躬伏地不起。
“先生!”嬴异人又跳下坐榻扶起了吕不韦,“方才所言,你我最后盟约,须得先生明白一诺。否则,嬴异人死不瞑目也!”
蓦然之间,吕不韦失声痛哭:“王言如斯,臣心何堪也!”
“人之将死,言唯我心……”嬴异人不禁唏嘘拭泪。
“王为国家,夫复何言!”
“先生应我了?”
吕不韦大袖拭着泪水,认真点了点头。
嬴异人拍案长笑:“秦有先生,真乃天意也!”一言方罢,颓然倒伏案头。吕不韦大惊,正欲抱起嬴异人上榻,守候在外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