远烙在了魏假的心头。
那一夜,魏假在一队獒犬的簇拥下,亲自上到城头看了水势。那无边汪洋的大水,成了他永远的噩梦。在高高城头看去,白茫茫大水映着天上一轮明月,粼粼波光在碧蓝的夜空下无边无际;没有了田畴,没有了村庄,幽暗的山影中依稀传来几声狗吠,无边的寂静陡然渗出令人窒息的恐怖。身后城中的喧哗,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无声,万千庶民涌上了城头,密麻麻挤满了垛口,人人大张着嘴巴没有一个人说话,所有人都陷入了可怕的梦魇。那一刻,獒犬们也没有了声息,魏假第一次真正地瑟瑟发抖了,没有说一句话,没有发布一则王命,他悄悄挤出了人群,挤下了城头……
“信陵君,你好毒的口也!”
三日后,魏假从卧榻上起来,不得不举行残缺凋零的朝会,第一句话便是这句怨恨的感喟。没有丞相,没有上将军,只有一片王族贵胄与仅有的十多名大臣博士。人人脸色阴沉,没有一个人有说话意思。魏假无奈,教太子逐个征询,还是没有一个人说话。魏假大怒,一脚踢翻王案,甩着大袖径自去了。
三日后,一个王族老臣秘密上书,一卷竹简只有两句话:“纵然有粮,城墙终究不支。水困难脱,王图唯保宗庙足矣!”魏假很清楚,老臣是说,出路只有一条——降秦。可是,魏假还想撑持一段时日,大梁毕竟城高墙厚,粮仓兵器库又都是满当当的,纵然无法打仗,民变兵变决然不会生出;或许天意转机,在撑持时日楚国齐国会出兵,甚或秦王死了秦国乱了,魏国岂不大难不死,魏假岂不成了天下英雄?
种种思谋之下,魏假下了一道安民王书,谎称齐楚两国将出动水军战船前来救魏,要民众各安其所静待援军。于是,惶惶万状的大梁城民众,终究些许松了口气。左右没法打仗,没法出城,只有天天站在屋顶守望水势了。
水淹一月之后,固若金汤的大梁,竟然出现了种种奇异迹象。所有的井水,都溢出了井口;所有的街路房屋大墙,都潮湿得水淋淋不止;所有的粮食,都生出了绿芽;所有的肉食,都霉绿发臭。街中积水又渐渐增高,大梁城再也没有了往昔的蓬勃生机。此后,城砖石条一块块脱落,露出了夯土墙体;不到旬日,夯土墙体悄无声息地瘫成了一堆堆泥山,渐渐地,泥山也没有了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