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,自去冬筹划大巡狩以来,诸多事对他都是扑朔迷离。这种微妙,与其说是某件事知道的迟与早,毋宁说是决事过程中与闻的前与后。曾经的岁月里,李斯也曾不知道过许多许多事情,可一次也没有如此不安。为何?自李斯用事中枢,几乎任何大政决策都是皇帝与他事先商定的,纵然最终的决策与原本谋划有所差别,他也是充实奋发的。他所不知道的,几乎全部是知道不知道都无关紧要的非大政决断。可这次大巡狩,显然不一样。几件事,都是皇帝决断后他才知道的。这里的关键,不是比其余大臣早知道几个时辰,抑或早知道几日;重要的是,皇帝为何不再与他会商决断了?不是说,皇帝决断得不对,也不是说,皇帝必须与他会商方能决断,而是说,皇帝为何突然改变了多少年与他磨合达成的“共谋”默契?
这次大巡狩,皇帝在去冬的动议,原本就很突兀。当时,李斯也明确表示了不赞同。因为,以皇帝目下体魄,实在不宜艰苦备尝长途跋涉。以李斯谋划的大略:皇帝在此身心艰难之期,最大的要务,当是守定咸阳节制天下,不能轻易冒险大巡狩,不能轻易离开中枢之地。这,正是秦昭襄王秉持的极有成效的暮政方略。然则,他能说吗?不能。敏锐的心告诉李斯:皇帝显然是谋划已定,只以征询会商名义,教他知道而已,绝非真正的会商共谋。皇帝在隐疾频发日见衰老的时刻,突兀动议大巡狩,一定有某种自感紧迫的大事,要借着大巡狩作掩护,来做成此事。那么,这件事指向何方?李斯原本并不清楚。然则,在他会同大臣拟就了大巡狩行程方略,并得皇帝认可之后,机警的李斯已经大体明白了症结所在。
在李斯看来,本次大巡狩的两大使命——缉拿复辟罪犯,宣教大秦新政,没有一件必须皇帝亲临施为。李斯与大臣们想不出,还有哪件大事,须得威权民望如此隆盛的皇帝,拼着性命去做?以李斯认定的公事程式,由他领衔具名的巡狩方略一旦呈上,皇帝必然会在巡狩方略上增添某些地点。毕竟,皇帝可以不说大巡狩究竟要做甚,可是,总不能不说到何处去。只要有了所在地,事情自会清楚。大出李斯预料的是,皇帝没加任何新地点,只三个字:“制曰:可。”全数照准了李斯的大巡狩方略。
惊讶之下,李斯通盘斟酌,蓦然明白了一个关节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