阑风长雨,长安的末夏在雨声中一点一滴逝去,迅速进了七月。
浣花堂里,对着曈昽天光,雪存正仔细检查卷轴做旧的技艺。
“幸好。”雪存随手将仿品摊开,摆在小圆桌上,又重头到尾,细细打量一遍,“我先前总担心雨季潮湿,不利于卷轴做旧,崔公那里交不了差。现在看来,这些日子的辛苦不算白费。”
她为这副夸下海口的“真迹”,熬了不少夜,眼下都熬出两条浅浅的黑翳。
灵鹭满面欣悦:“小娘子这下不用担心了,几百年前便不知去向的东西,若真叫咱们将真迹拿到手,崔公不见得会认得出呢。”
雪存乜她一眼,打趣道:“你呀,别把人家想得那么好糊弄。清河崔氏祖上曾为魏臣,崔公又是当世大儒,我都在暗暗担心,或许他早就看破不说破了。”
灵鹭捂唇轻笑:“嘻嘻,若他当真看破了小娘子的把戏,还愿收小娘子为弟子,不正说明活泼胆大的小娘子,远胜一件人人稀罕的死物?”
雪存故作嗔态,抬手捏了捏灵鹭饱满的脸颊肉:“灵鹭!”
“什么把戏?什么死物?”
主仆二人打闹时,元有容的声音自窗外飘来,雪存吓得赶忙将卷轴卷起收好。等元有容迈进屋,却有一角没来得及裹上的,仍旧暴露于人前。
雪存莫名心虚:“娘,下着雨呢,您怎的亲自来啦?”
随元有容进屋的还有一阵馨香,雪存侧目看去,正是耿媪手上那一大束颜色各异的鲜花。
耿媪是元有容的乳母,现今已至花甲之年。元有容儿时在浔阳就得她照料,后又瞒过众人,独自一人来长安。直到怀上雪存,她才从江州千里迢迢赶来照看元有容,主仆二人形同母女。
“小娘子,夫人知道你最近和八娘一起练习插花,特意命人从元慕白的铺子买了些鲜花回来,好叫你们练得尽兴。你放心,八娘院中夫人也叫人送去了一份。”
耿媪头发半白,身形矮小枯瘦,面容却格外亲切慈祥,尤其笑起来时。
雪存回公府已有两月,逐渐与高琴心走近且交好,府内都传开了。元有容得知她在府中有个能说得上话的姐妹,很是开心,爱屋及乌,许多事也将高琴心一并考虑进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