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到老伯的插嘴,林此默稍稍一愣,然后问道:
“老人家,您是哪里受伤了?”
窗外的雨渐密了,雨丝斜打在玻璃上蜿蜒,老伯笑了笑,然后摸出老花镜,镜腿缠着褪色的迷彩胶布。
“你看外头滑的,七九年那会儿啊,我在那者阴山踩过比这还滑的苔。”
他撩起病号服,腰侧有道蜈蚣状的旧疤,
“这不是枪伤,是背伤员下山时摔的。
那时医疗队缺止疼药,卫生员往我嘴里塞了根木棍咬着。”
“这么说,老人家以前是当兵的吧?”
林此默转过头来,有了些许的敬色。
“呵呵,当然,要不你看?”
监护仪的蓝光映着老人沟壑纵横的脸,他左右费了些时间,摸出个磨砂铝制酒壶——壶身刻着模糊的“钢铁八连”字样。
拧开壶盖时,病房里漫开淡淡的药酒味。
“看,这八连,就是我以前隶属的单位。”
“八连?”
“对,当初我分配的就是八连,嘿嘿……后来转业到武装部,带新兵搞战术训练。”
老伯抿了口酒,喉结滚动得像在吞咽往事,
“呀……得劲儿啊。”
他捂了捂脸,声音微微嘶哑,但很快调整过来。
“后来,零八年抗震救灾,有个小战士被余震埋了半截身子,我徒手刨了三小时,指甲盖掀了四个……”
雨点砸在窗台的节奏突然急促,像当年余震落石的闷响。
林此默一直听着老人的讲述,没有插嘴。
“前几个月啊,这老毛病,就那腰伤,又发了,然后呢,大爷我就在这住下了……唉。”
随后,老人摩挲着酒壶上的弹痕刻痕,微微昂首,似乎是在回味,
“这壶,是指导员留下的,他在猫耳洞里用炮弹皮打的,那年春节我们分喝最后半壶烧酒,他说等打完仗要回山东种苹果——”
“大爷,我给您换药来了。”
护士推着药车进来打断回忆,老伯收起酒壶时,林此默注意到他虎口有道陈年冻疮疤,点滴架在风雨中轻晃,投在墙上的影子像根老枪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