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时的梆子声穿透浓雾,刘季蹲在潮湿的草垛后,腐烂的秸秆扎进粗布裤腿。
夜露浸透的麻衣紧贴脊背,寒气顺着脊椎蛇行而上,仿佛一只冰冷的手,一点点攥紧他的心脏。
他抽了抽鼻子,马粪的酸腐味里混着新刷石灰的刺鼻气息——十丈外的货栈外墙泛着惨白,
像具刚抹了脂粉的尸首,在惨淡的月光下显得格外诡异。
二十辆蒙着油布的牛车正吱呀呀驶入院门,车辙在夯土路上压出三指深的沟痕,
车轴吱嘎声里裹着铁器相撞的闷响,沉闷而压抑,他妈的,这真不是人干的活。
刘季的食指在膝盖上轻叩,一下、两下、三下……他默数着车轮碾过路面的次数,
在黑暗中计算着时间和变数。
作为一位资深老流氓,他比任何人都清楚,在这看似平静的夜色下,隐藏着多少阴谋和杀机。
忽然,他抓起把泥土混着唾沫抹在脸上,月光下那张原本还算清秀的面孔顿时老了十岁,
连眼角的皱纹都似刀刻般深邃。多年的乱世生活,让他刘老三学会了隐藏自己的锋芒,
学会了与这个时代的规则共舞。那便是活下去。
“三爷,这已是今日第三批。”一个粗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,一个疤脸汉子猫着腰凑过来,
左颊上那道可怖的刀疤在月光下扭曲成一条蜈蚣状,狰狞可怖。
他怀里掏出的布包抖开时,干草叶簌簌落在刘季的膝头,
几片暗黄花瓣粘在粗布褶缝里,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苦涩气息。
刘季捻起一撮草屑,在指尖仔细搓了搓,指腹触到细密的锯齿纹路,
他突然捏起一朵残花,对着惨淡的月光,仔细端详起来。“啊~疤脸,你让老莫那老狐狸耍了。”
他咧开嘴,露出一口难得的好牙,笑意却并未到达眼底,
反而带着一丝寒意。“这是黄花蒿,治疟疾的青蒿该是羽状裂叶,大哥给我看过你这个没长脑子的蠢货。”
说话间,他袖中滑出半卷残破的帛书,暗红朱砂标注的草药图谱在月光下若隐若现,
疤脸的脸涨得通红,拳头攥得嘎嘣响,指节泛白处青筋暴起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