梧桐叶于暮春的风中打着旋儿,周明礼蹲在琴行后巷那片阴凉之处,用软布悉心擦拭着调音扳手上的铜锈。金属的凉意顺着扳手渗入他的掌纹,三十九岁的男人目光落在自己骨节分明的手指上,思绪忽然飘回到十八岁那年,琴键之上,十指翻飞如同跃动的光影。
巷口传来高跟鞋叩击青石板的声响,他抬眼望去,一片藕荷色的裙角映入眼帘。年轻女人站在玻璃门前,怀中抱着一个扎着蝴蝶结的礼盒,阳光透过梧桐叶,在她的肩头洒下斑驳的碎影。“请问……”她的声音宛如刚刚开封的琴弦,清冽而动听,“您认识方清和先生吗?”
周明礼手中的扳手“当”的一声掉落在地,金属碰撞的声音惊飞了墙头上正在打盹的灰鸽子。二十年前,在音乐学院的琴房里,方教授总爱拿着那支镀银的钢笔轻敲他的手背,略带调侃地说:“明礼啊,你这双手,就该整日浸在肖邦的夜曲之中,不该沾染上机油的污渍。”而如今,他的指甲缝里嵌着怎么也洗不净的松香,仿佛是对老师当年那句玩笑话的无声回应。
“这是他女儿托人从德国带回来的零件。”女人将礼盒轻轻放在工作台上,那红丝带映衬着玻璃罐里的琴槌毡,“父亲临终前说,那架斯坦威钢琴,唯有您能修好。”
地下室里,白炽灯管滋滋地响着。周明礼缓缓掀开那架斯坦威钢琴的防尘布,积年的灰尘簌簌地落在他的工装裤上。琴盖内的铜铭牌上刻着“1927”,音板上的裂纹好似老人额头的褶皱,透着岁月的沧桑。他轻轻按下中央c键,喑哑的共鸣声传来,这声音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医院走廊里那单调的仪器滴答声——十年前的那场车祸,无情地终结了他的演奏生涯,却也赋予了他能敏锐辨别琴弦震颤的听力。
“周师傅!”便利店的自动门叮咚一响,林小满踮起脚尖,把冰柜最上层的乌龙茶递给晨跑的老顾客。她扎着橙色的头巾,身影映在玻璃门上,二十二岁的姑娘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,把临期的饭团挪到特价区。收银台的抽屉里,一本折角的考编教材静静躺着,书页间夹着一张泛黄的琴谱——那是上周帮周明礼整理工具时偶然捡到的,谱面的右上角,用铅笔写着“致爱徒明礼”。
斜对面的社区活动中心传来悠扬的二胡声,周明礼抬眼望去,只见一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