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瑶指尖触到蜡纸时,檐角铁马被夜风撞出清响。
油纸裹着的荞麦壳簌簌落在青砖缝里,月光映出包装纸背面模糊的墨迹——是缝纫机票上才有的蓝黑墨水。
她猛然想起三姐总爱用缝纫机扎鞋垫,那些绣着并蒂莲的鞋垫曾塞满孙志强的布鞋。
后院鸡棚突然传来扑棱声,惊得许瑶攥紧油纸往堂屋跑,沾着露水的苎麻绳勾断了她鬓角的槐花。
煤油灯芯爆出朵灯花时,许瑶正对着墙角摞着的樟木箱出神。
最底下那个褪了漆的箱子是娘当年的嫁妆,锁扣上还沾着去年端午包的艾草灰。
她突然想起前世女儿出嫁前夜,三姐曾借着送喜被的名义在里屋待了半柱香。
“咔嗒。”
锈蚀的铜锁弹开瞬间,霉味混着樟脑丸的气息扑面而来。
压在箱底的蓝布包袱皮裹着三双扎歪针脚的鞋垫,掀开第三层粗布里子,泛黄的宣纸边角被油灯熏出焦痕——“今借到许永福同志人民币贰佰圆整”的字迹力透纸背,落款处孙父的私章红得刺眼。
窗外传来布谷鸟叫第二遍时,许瑶已经用搪瓷缸熨平了借条褶皱。
她摸到宣纸背面洇开的墨点,突然笑出泪来。
前世她跪在孙家堂屋擦了三天地板,孙母就是用这张借条逼她签下“自愿放弃债务“的保证书。
晨雾未散,晒谷场上飘着新麦的清香。
许瑶特意换上娘临终前缝的的确良衬衫,衣襟别着从樟木箱翻出的银蝴蝶胸针。
薛寒倚在村委门口剥盐水花生,军靴碾碎的花生壳在青石板上拼出个箭头,正指向会计桌底下那个印着红双喜的暖水瓶。
“许家妮子可想清楚了?”
村长烟袋锅敲着桌上的结婚报告,孙母攥着三姐胳膊挤到前排,镶银边的假领子被汗浸出黄渍。
许瑶展开借条时,会计突然“哎呀“一声。
暖瓶塞不知何时滚到桌脚,汩汩热水正浇在孙父去年批的宅基地证明上。
薛寒弯腰捡塞子的动作带起阵风,借条轻飘飘落在村长烟袋锅旁。
“不可能!”
孙母尖利的指甲掐进三姐胳膊,“这纸早被老鼠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