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蜷缩在含章殿的龙榻上,听着窗外呼啸的北风卷过平城宫墙。五十岁的身体已经像根被虫蛀空的老树,可耳朵却出奇地灵光——远处武库方向传来铁甲碰撞的声响,那是羽林卫在换防。这些年轻人永远不知道,三十四年前我初登大宝时,连武库里都是发霉的草席。
\"陛下,该进汤药了。\"小黄门捧着漆盘跪在阶下,碗里腾起的热气让他的脸模糊得像团雾。我摆摆手,忽然想起十六岁那年也是这样摆手,把先帝留下的八个顾命大臣全赶出了朝堂。那时候我多年轻啊,马鞍上还沾着围猎时溅上的鹿血,就能对着满朝紫袍说出\"柔然人的马蹄不会等我们吵完架\"这样的浑话。
十二岁那年在阴山射杀狼王的事,史官们记错了三个地方。第一,那畜生不是灰毛而是银鬃;第二,我用的不是雕翎箭而是骨镞;第三,它扑上来时我根本没发抖——倒是叔父长孙翰的刀鞘磕到了我后腰,害我差点摔进雪窝子。
\"阿干(鲜卑语:兄父),狼崽子要见血才能长牙。\"叔父割开狼喉时,血溅在我新制的狐裘上。那畜生的眼珠子在雪地里格外亮,倒让我想起前夜在父王帐外偷听到的话:\"焘儿性子太野,怕是镇不住北边的六镇\"
后来我带着这身血味进太极殿,老臣们果然都缩着鼻子。崔浩那时候还是个穿青衫的记室参军,躲在柱子后头往笏板上记着什么。我故意踩着狼皮走过他跟前,听见他嘀咕:\"豺声狼顾,非人臣之相。\"
破统万城那夜,我在黄河冰面上趴了三个时辰。赫连昌这个龟孙子,把他老子的城墙修得比铁还硬,浇了米浆的夯土冻得能崩断刀尖。崔浩那厮还在我耳边叨叨什么\"天时不如地利\",我抓起把雪塞进他领口:\"看见西城角那个豁口没?那是匈奴人留给自己的坟头!\"
后来奚斤带着死士从冰面爬上去时,月亮正照在冰裂纹上。那声音我这辈子忘不了——先是细微的\"咯吱\",接着是蛛网般的裂痕在脚下蔓延,最后整块冰面像被天神掰碎的麦饼。有个小兵掉进冰窟窿前还在喊\"陛下万岁\",冒上来的血泡把冰洞染得像胭脂盒。
等我们冲进密室,赫连昌正在烧羊皮卷。火盆里的檀香混着人油味,呛得我直咳嗽。\"拓跋焘!\"那小子眼珠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