乐军盯着后视镜里的自己,觉得这张脸越来越像被踩扁的油饼。左眼睑上那颗痣跟着眼皮跳,像只不安分的跳蚤。他摸了摸副驾驶座上的水果刀,刀柄上还沾着昨天削苹果时的果肉,黏糊糊的像某种不祥的预兆。面包车在黄石的巷子里晃荡,铁皮车身发出老寒腿般的咯吱声,路过“芳雅养生馆”时,霓虹灯的红光突然刺进眼缝,他猛地踩了刹车。
阿芳正对着玻璃门补口红,橘色的荧光在暮色里晃成一团火焰。她左手夹着电子烟,右手无名指的金戒指勾住一缕卷发,指甲上的豹纹美甲刮过玻璃,发出指甲抓黑板的声响。乐军喉结滚动,想起老婆骂他“废物”时,也是这样尖利的调子。口袋里的手机又震了,三条未读消息都是催债的,最后一条附带一张他跪在骰子堆里的照片,像素模糊得像团隔夜馊饭。
“就今晚了。”他对着方向盘说话,声音像生锈的弹簧。手背上的烫伤疤痕突然发痒,那是三年前在水暖店被热水浇的,从那之后,他右手的无名指就再也弯不到底,握刀时总觉得少了半口气。面包车在巷口转了三圈,巷子里的路灯忽明忽暗,像喝醉的醉汉眨眼睛。九点五十,阿芳的身影晃进店里,卷帘门没拉严,留着道二十厘米的缝,像张开的半只眼睛。
乐军摸到刀柄时,掌心的汗把胶布都泡软了。这把刀是在超市买的,九块九包邮,刀刃薄得能照见人影。他猫着腰穿过阴影,鞋底碾过一片落叶,发出酥脆的响声。刚把半个身子探进门缝,就听见里面传来“咔哒”一声——阿芳正在给指甲涂亮油,粉色的瓶子在台灯下泛着珍珠光泽。
“做啥项目?”阿芳头也不抬,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扇形阴影。她穿着件低领的黑色t恤,锁骨处纹着朵褪色的玫瑰,乐军的目光刚落上去,就被她美甲拍在玻璃柜上的声音惊得跳起来。“捏脚八十,推油一百八,办卡送拔罐。”她叼着电子烟,烟雾从鼻孔里喷出来,在两人之间织出灰色的帘幕。
乐军的刀还藏在背后,刀刃贴着掌心,凉得像块冰。他想说“打劫”,可喉咙里像塞了团棉花,只能发出“呃”的声音。阿芳终于抬头,盯着他胸前的油渍皱眉:“身上咋有股汽油味?刚从加油站爬出来?”乐军这才想起,昨天给面包车加油时,油管漏了,溅了一身柴油。他往后退半步,脚腕碰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