嘉靖三十九年的松江府,梅雨浸透绣坊青砖。
沈知意挑起湘妃竹帘时,紫檀木簪不慎擦过腕骨,在瓷白肌肤上拖出一道浅红。
\"大小姐当心!\"侍女素绢慌忙要合帘,却被她攥住衣袖。
暮色里的漕运码头,灯笼将徽州商队的榉木箱照得猩红刺目。
靛青短打的伙计正往箱底塞物件,火把一晃,银光掠过沈知意睫尖——分明是绣绷的铜制包角,松江绣市特供的样式。
车轮碾过碎石的震动传到绣房,案上绷紧的蜀锦《百子千孙图》跟着轻颤。
知意抚过骑鲤童子的衣褶,前日绣市里听来的徽州口音忽在耳畔回响:\"要沈家井水淬针\"
\"官船过闸——\"
铜锣声惊破思绪。
商队头领独眼扫来,目光剜过她绣绷上嬉闹的孩童。
素绢突然拽她后退,江面漂来的莲花灯芯插着银针,针尾珊瑚珠正与松江绣娘惯用的顶针相配。
更鼓催得人心慌。
知意指尖触到绣绷背面凸起的接缝,细密疙瘩原是辽东野蚕丝绞成的暗结——这是母亲生前最擅长的劈丝绝技。
\"沈姑娘来得巧。\"
宝庆绣庄东家踏着桐油浸透的素纱走进花厅,独眼在十六盏琉璃灯下泛着浊黄。
丈二纱面映出朱砂绘就的漕运纹,西墙角青瓷针盒镶着半枚螺钿,与莲花灯银针缺口严丝合缝。
\"听闻辽东野蚕丝遇矾水会发脆?\"独眼人摩挲着针盒,目光掠过她发青的指尖。
二更梆子响,知意银针触到素纱暗纹突然打滑。
乌木针匣落地裂开,夹层靛蓝书册赫然是《徽州机杼图》——三日前在绣市遗失的孤本。
\"姑娘看手里。\"素绢递来的顶针里藏着蜡丸,碎开是顾家染坊的矾料混朱砂。
三更鼓过,宝庆绣娘腕间银戒刮过纱面,山峦纹渗出暗红。
知意咬断金线,素纱背面现出半页《沈氏绣谱》,水井石缝寻得的残卷上,记着以砒霜淬针固色的古法。
\"可惜劈丝功夫不如令慈当年。\"
顾老夫人犀角杖顿地,杖头雕的并蒂莲瓣弹开,露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