扶胥港的潮水在黎明前最后一次涨落,将一具异乡人的尸骨冲上沙滩。残破的船帆裹着咸涩的海风,裹挟着遥远的波罗国气息,落在南海神庙斑驳的石阶上。
这是大唐开元二十三年(公元735年)的春夜。达奚司空蜷缩在神庙廊庑下,衣襟上还沾着故乡的泥土。他本是波罗国派往长安的使者,却因风暴偏离航线,在这片陌生的红土上漂泊了整整三年。
“南海神啊,请赐我归途的帆影……”达奚用颤抖的手指划过神庙斑驳的壁画,画中虬结的波罗树正渗出银色露水。突然,他猛地捂住心口——那颗因思乡而绞痛的心,竟在触碰波罗树的瞬间停止了跳动。
村民们循着哭声寻来时,只看见达奚僵硬的身躯与手中紧握的半截枯枝。他们惊恐地后退,直到老祭司颤巍巍地念出祭文:“异乡人既化为神灵,当受香火供奉。”
从此,南海神庙多了一尊左手举额望海的塑像。达奚身着唐式圆领袍,发间别着波罗树种子,脚下跪着五个泥塑童子——那是南海神的五个儿子,被尊为“五案”。村民们私下称他“番鬼望波罗”,庙宇也渐渐被简称为“波罗庙”。
五十年后的一个雨季,波罗庙前的相思树结出了第一颗红豆。达奚司空的塑像前,总有个蓝衫少女驻足。她叫阿璎,是扶胥镇船匠的女儿,自幼听父亲讲述达奚的故事,便在心底埋下执念:“若能摘到波罗树的红豆,便能许愿成真。”
这日黄昏,阿璎趁着守庙人打盹,悄悄攀上树梢。红豆在暮色中泛着血色,她刚要伸手,忽觉背后寒意袭来。达奚的塑像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眼,冰冷的目光穿透千年的尘埃:“异乡人的红豆,沾着海神的诅咒。”
话音未落,惊雷炸响。阿璎从树上坠落,却见无数红豆自天而降,将她裹在一片赤色花海中。当她苏醒时,已躺在自家木盆里,身旁躺着一只通体金黄的雏鸡——正是父亲失踪前打造的木鸡,此刻却扑棱着翅膀,啼鸣声清亮如珠落玉盘。
从此,扶胥镇流传起“第一游波罗,第二娶老婆”的俗语。青年男女总在波罗诞那日来到红豆树下,挖出红豆系在襟前,祈求姻缘。而那只金鸡,被供奉在达奚司空座下,每逢诞辰便昂首长鸣,声震南海。
南宋绍兴二十二年(公元115